一晚上邵坤玉都没睡好，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醒了，快速洗漱，默声学西语词根，窗边门边时时留意着。

似乎奶奶把爸爸叫过去，在房间里说了很久的话。

说什么了？坤玉急得团团转。

她这时候稍微有些理解了邵宴的难处，他们之间的龃龉，让别人知道哪怕一点儿，都会很难办。

好在没有血缘关系，也坏在没有血缘关系。

坤玉状似不经意反复从奶奶屋门口经过，叁炷香燃尽，邵宴出来了。

看到邵坤玉，他顿了顿，皱眉道：“怎么了？在这里走来走去。”

坤玉抿唇，将他拉到一边，低着头问：“奶奶找您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奶奶有没有说什么？”她抬起头，却见daddy很冷淡地盯着自己。“昨天……”

“没说什么。”邵宴打断她道：“别多想。”

说罢他就要走，坤玉在意奶奶，怕她生气影响身体，急忙又拉住邵宴，小声道：“爸爸，昨天、昨天晚上，餐厅那些话，奶奶好像听到了…”

她以为邵宴至少会紧张一下，可老男人非常平静，甚至端详起她的表情。

“昨晚我们说什么了？说慈剑英碰过我才成年不久的女儿，说我和你之间有过一点儿感情纠葛，现在断了。坤玉，你是怕母亲听到了气你不自爱，还是怕她迁怒上慈剑英？”

邵坤玉说不出这番话听在耳中是什么感觉，“不自爱”这种评价于她而言也无关痛痒。但她可以确认，邵宴现在心情很不好。

“没有别的选项吗？”

她盯着自己脚腕处的白色袜边，小声问他：“比如我只是怕奶奶知道了我们之前的事，生气…身体不好。奶奶身体不好，您是知道的呀，我怕她听到着急，再病了。”

邵坤玉轻轻拉住邵宴袖口，低着头认错：“对不起，爸爸，我只有您和奶奶两位亲人了，不想您们因为我影响身体。我也不想奶奶埋怨您，我们…我们之间好歹是您拒绝我，就算要论，也是我的错。如果奶奶昨晚真的听到了，我自己去跟她道歉，可以不可以？”

邵宴垂目望着女儿不安蹙起的眉头，突然上前一步，俯身将她抱进怀里。

坤玉身体有些僵硬，但意识到邵宴有话欲说，遂乖顺并未拒绝，由着他揽住自己到最近的茶室。

房间门一关，檀香味淡了，年味儿似乎也被隔绝。邵坤玉推开他，欲言又止地望着。

邵宴两手空空，想起母亲方才说的话，刚抬起的胳膊又落下去。

“哎。”他叹了口气：“没事，放心吧，有我呢。母亲也没生气，只是问问。”

坤玉迟疑道：“那……只是问问，为什么叫您过去那么久？”

邵宴静了几秒，突然发难把她扯进怀里。他抱得非常紧，甚至低头来吻少女颈后发根。

古龙水的香味与滚烫的呼吸骤然没入皮肤，坤玉一僵，整个人几乎软了，咬唇硬是没叫出声音。

她听见养父的声音响在头皮最深最热处，一丝丝咬牙切齿：

“她说除夕反正慈剑英也是一个人，干脆叫他一起来吃年夜饭。坤玉…我这个父亲做得很好吧，我想你会高兴，所以即便不高兴，我也还是同意了。”

他宠爱又轻柔地抚摸着坤玉的头发，低低道：

“但是，吃年夜饭，就只是吃年夜饭。如果让我看到你敢在这里和他接吻，做一点点超出小孩与长辈相处范围的举动，我一定会在晚上来你房间，知道了吗？”

邵宴真是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威胁怀里的孩子，还是在隐晦地怂恿她。

他只是想，只有在坤玉的事上他才和母亲下跪，每次都干脆。

“我不能不等了吗？她已经大了。明明您都听见，她自述那人对她做过什么。……那些事！我从不对坤玉做的事！”

“慈家直系几乎只剩他一个人了吧？这样，除夕你让秘书请他过来一起吃年夜饭，有坤玉在，他大概也不会不来。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……”

“如果好呢？”

母亲叹气，重重敲动地板：“如果好，你更要等！你是她父亲，别人占的天时地利你既然没有，就更要拿出耐心来。你越甘愿忍越不舍得碰，越证明你是好父亲好男人，坤玉才越会把你放心上。即便日后家真的散了，你做不成父亲了，她也会记挂你，忘不掉你。男人女人，没什么输和赢，最后不过都是记和忘的分别而已。”

“否则你算算自己的情史，坤玉要强，事事争先啊…你凭什么跟慈家那个到四十岁婚恋史依旧干净的孩子比？”

“邵宴，已经做过的事，是抹不干净的。你慢一点，不吃亏。”

邵宴闭上眼，不去想母亲叁令五申要他等待时那难以捉摸的表情，等邵坤玉点头，才如释重负地放松力气。

男人探手到坤玉发间，轻柔而缓慢地在她后脑拍了拍。

“坤玉，我真拿你没办法。”他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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